文:笔耕
第一章
早上的雾气还未散尽,我和父亲便出发了。
今天会开阳的,凡是有雾气的早晨必定如此。我思忖着应该说点什么。我看了看父亲,他仍旧一脸严肃地把着方向盘。我想说话,却又莫名地张不开嘴。
当然,父亲平时就是这种表情,虽然不比庙里的金刚塑像,却也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倍感压抑。我想这或许和父亲当了多年的领导有些关系,虽然他大抵也算个正直的人。
高速分隔带里的绿植向后飞速掠过车窗,往前也看不到头,好似一卷重复而漫长的电影胶卷,伴着车轮和风的噪声,我竟然兀自出了一会神。
父亲还是一言不发。我拿起手机,无意识的点了几下,又将手机放下。太难了,我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来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沉默。我捏了捏手,掌心里竟然都渗出汗来。
现在我有点理解那些亲戚和母亲私下的抱怨了:你丈夫的官架子可够大的。
那些来求父亲帮忙的人可真叫够呛,他那脸本来就凶,要是再一黑下来,哎呀。不过按理说我怕什么呀,可在父亲面前就是感觉局促,说起来父亲从小都没打过我,哦不对,打过一次……
“你看看我们现在,都是轿车在路上跑,以前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有辆自行车就很派头了。” 正当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反而是父亲打破了沉默。“是,是哦?”
我还在疑惑间,父亲又补充道: “这不是说明我们中国人越来越富裕了吗?”
原来如此,我心领神会,没想到原来父亲也在想开场白啊,自上次在车里的“辩论”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当时我们争论激烈,最后不欢而散,谁也没有说服谁。看来他必定准备着今天给我好好“上上课”了。
当然与其说是辩论,却没有一定之规,任何话题都可能成为是非对错的论据,看似天南地北,但其中却藏有我们都心知肚明的那条主线,也是当下中国最敏感的话题。
“中国人确实是富裕起来了,不过如果追查历史的话。除了动乱年代,古代中国都挺富裕的,我看这主要还是归功于我们中国人的勤奋和智慧。”这次可要把握住机会了,我暗自心说。
父亲轻蔑一笑:“古代富裕?你知不知道古代经常要饿死人的,现在你哪里听说过饿死人?”
“怎么没有?”说话间,我扒开手机后盖,将电池取下,“我知道国内出版过一本书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纪实》,上面说1959年到1961年‘可能是本世纪内世界最大的饥荒’,也有许多学者估计当时饿死近四千万人。您不会不知道吧?”
“你说的那次是三年自然灾害,是天灾。”
“既然现代发生天灾都会饿死人,那放在古代不也很正常吗?不能说古代饿死人就断定是落后吧。
话说回来,那三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灾,由于之前的‘大跃进’使全民炼钢,大量庄稼抛洒在地里无人收割,直到烂掉;同时全国各地还‘争放卫星’,搞什么亩产万斤,后来又按照虚报的产量收取农民的口粮、种子粮、饲料,这才导致大饥荒的发生,这完全就是一场人祸。”我还想继续说下去,这时父亲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我只好作罢。
父亲接完电话说道:“不管你怎么说,现代总比古代先进,这是事实。”
“那我觉得,整体上还是比不了古代的。”
“古代人哪有现在的科学水平?” 父亲反问道。
“古代中医用针灸和草药治病,我看也不比现代医学差吧,而且中医还有一套人体脉络和穴位的学问,现在人根本就研究不出所以然来。我还记得秦始皇陵里发现了一把剑,被150公斤的陶俑压弯了上千年,一移开陶俑这把剑马上就反弹平直恢复原状了,这种记忆金属现代科学都没研究透呢。只不过古代和现代发展的方向不同,不能说古代就一定落后吧。
其他方面也一样,从文化上来说,各朝各代都有代表性的文化和艺术形式,如儒释道三教所留下的思想内涵,战国时的百家争鸣,以及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还有中国画和传统的舞蹈戏曲等文艺形式。
而现在呢?文化颓废的现象比比皆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多数沉迷游戏、追星、追剧。传统戏曲几乎没有年轻人听得懂了,低俗的相声为了迎合大众口味将经典改编得面目皆非。这有什么可先进的?”
我看了看父亲,见他没反应,我又接着说:“再说人,过去的人有较高的道德水准,讲信用,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换句话说就是民风淳朴。在这样的社会中生活,显然会更加轻松。而现在的人,不管在单位里还是社会上,为了一点点利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尤其政府单位,这种现象最明显不过了,还要时时防着别人会不会坑害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已经到了人人为敌的地步。即使生活条件好了,却很难感受到幸福。这不正是落后吗,只不过这种落后不是技术上的,而是思想道德上的。”
“社会要变好不是一蹴而就的,随着国家的发展,老百姓生活条件慢慢变好,道德自然就上去了,这种现象肯定是越来越少的。”父亲带着肯定的语气说。
“我觉得正好相反,生活条件的好坏虽然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最根本还在于人的道德。现在的人,只是表面上的行为模式比过去十几年前要文明,衣着举止更得体,可是道德却越来越败坏。
现在在国内什么东西都有人造假,假烟、假酒,假证、假币,假奶粉、假疫苗【相关阅读:显微镜学家发表对四家疫苗公司的成分分析】。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作假的东西,这不是越发展越乱吗?”我反问。
“这些人国家也在打击,而且你说的这些人都是极少一部分,这种现象也只是暂时现象。”
“这些人的数量可不少。就说假学历吧,现在用钱可以买连学信网都能查到的‘真学历’。我们单位有一大半的同事都是买的大学文凭,这种文凭只要交钱就行,期间没有任何作业,连考试都可以代考,这说明什么,这就是教育机构、公立学校甚至各级政府部门一整套体系在协同参与造假,而不单单只是一个做假证的江湖骗子的问题。实际上有那么多假货之所以在社会上大面积流通,不止是政府监管不力的问题,官商勾结才是问题的实质。”说话时,我看了看父亲,显然,在我谈到“官商勾结”这个词时,父亲的脸上马上显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哪个国家没有这种现象呢?我们要看大方向,我们国家大方向还是好的。”父亲语气加重道。
“哪个国家都有这现象不代表这现象就是好的吧,小偷和法官说‘我偷了东西,但别人也偷了东西’,他就能当庭释放了吗?再者说,大方向,什么是大方向,由谁来定义呢?我只知道,现在婴儿连放心的奶粉都吃不到,家里几个亲戚的小孩吃的奶粉全是国外代购的,这难道不就是最基本的问题吗?”我反驳道。
“这些人都是国家的蛀虫,随着教育的普及和国家的改革,这些现象在未来都会解决的。”
我说:“古人说德才兼备为君子,有才无德是小人,要我说这些人正是接受过所谓的教育才变成这样的。中国现在的教育功利化严重,以成绩唯大,并且从小灌输无神论,根本不重视塑造人的品格,要我说这些现象只会越来越严重。”
“我们国家的教育宗旨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没你说的这么差!”父亲突然提高了嗓门。
我心里一震,随手便关了车载音乐,说道:“我不知道您那时怎么样,至少我上学的时候,体育和美术根本没有受到过重视。至于德和智,这就更是笑谈了。
学生是否能学到良好的品德,完全取决于老师本身的品德。我不否认仍然有秉持着中国传统观念的老师在教书育人,但现今的中国,这样的老师如沧海一粟。而那所谓的思想品德课中所谈的道德更是无根之水,因为学校教的无神论不承认善恶有报,也否定转世轮回,它与传统道德相去甚远。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行善和作恶并没有本质区别,只要行恶者足够隐蔽,那么对他来说非但可以得到现实的利益,也不会因此而遭到来自外界的惩罚,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在这种教育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得出以上推论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那么是不是可以进行这样的推理,只要孩子越坚信无神论,其内心一定越黑暗自私,做起坏事也一定越隐蔽圆滑。等他们长大了,参与了工作或进入了政府职能部门,会对社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就不言而喻了吧。这样的教育可以说是智吗?不是太愚蠢了吗?”
“无神论破除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是真理,宗教是搞迷信,有神论早就被证明是假的了。”父亲断言道。
“说宗教是迷信的人,本身可能连一本佛经或《道德经》都没有看过,只是在那里人云亦云而已。佛的本意是觉者,也就是觉悟的人,何来迷信之说。释迦牟尼为普度众生而放弃继承王位,出家苦修最终彻悟真理大道。而张三丰几百年前所传出的道家气功太极拳,到现在仍然为许多健身爱好者所钟爱。
把不理解的东西说成迷信,就如同小学生质疑教授的科研水平一样的可笑。而那些随声附和人云亦云者,更像成了放弃独立思考的傀儡。说到科研,我想起牛顿和爱因斯坦都是信神的,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他们难道不比普通人更加深刻吗?
我记得我们大学的政治老师推翻无神论的时候讲了这么一套理论,他说‘宗教里不是说神是万能的吗?那么神可以造一块自己都举不起来的石头吗?如果他能造出这块石头,那么就有一块他举不起的石头,那么他就不是万能的。如果他不能造,那就更加说明神不是万能的。那么宗教说的不是假的吗?所以神是不存在的!’
我直接站起来反驳他,‘老师你讲的东西只不过证明了神造不出一块自己举不动的石头,或者是神举不动一块自己造出的石头而已,怎么能证明神不存在呢?我也可以去山里找几块大石头然后用水泥拼起来,难道我举不动这个石头就证明没有我,我就不存在了吗?你这逻辑最多只能说宗教中讲的东西有歧义而已。反过来说,说神是万能的这句话那不过是一种形容,说明神的能力很大,对人来讲几乎无所不能,就和白发三千丈这句诗一样,难道要去量一量这头发的长度吗?’
实际上无神论只是一种世俗理论,而无法用科学来证明,信与不信都是个人的自由。只是共产党为了政治目的,把理论当作真理强行洗脑中国人。”
第二章
车下了高速,转進了乡间小道,乡道两边整齐排列的水杉挺拔而茂盛,有一种别样的清幽。不过这一次,我们却无暇留意。
为了证明宗教的伪善和虚妄,父亲滔滔不绝的讲起了我们乡里一个和尚所做的龌龊事。“我和你说,宗教是精神鸦片,和尚都是很虚伪的。”父亲表情认真,说话间还不时看我反应。
“我相信你说的这个故事,但这不代表什么,因为佛教中也有明确的戒律,犯了戒就不能再修了。《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不是因为喝酒闹事而被赶出了寺庙吗?唐僧的弟子辩机也因犯色戒被腰斩。既然是修炼,那就有修成和修不成的区别,也有修的好和修的差的区别,更有真修和假修的区别。你说的这个和尚显然是个假和尚。为什么你不谈西行的玄奘,东渡的鉴真?更何况还有肉身不腐和舍利子等各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修炼现象。”我说道。
“舍利子其实就是结石,那是和尚吃素吃的。”父亲马上打断我。
“如果舍利子是结石,那为什么每年这么多普通人火化,怎么就找不到一颗舍利子的呢?要知道普通人得结石的概率可是很高的,何况那些得道高僧的舍利子是晶莹剔透的,和医学上所说的结石的外形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想想,你看到的这些说法,不正是中共故意歪曲真相的说辞吗,拿着所谓科学的棒子打压宗教,兜售私货,而非通过严谨的科学实验去论证真假。”
“你说的这个东西太玄乎了,你肯定也没见过,我和你讲,历史上许多有远见的皇帝就曾下令取缔宗教,柴……呃……柴荣,对!就是柴荣。”父亲思索了一阵然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历史上这么多皇帝只有三武一宗灭佛,哪来的许多?反过来说,这不是正好说明了下令灭佛的皇帝极少吗?”我反问。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父亲抠起了字眼。
“真理既不掌握在多数人手里,也不在少数人手上,只掌握在已经掌握了真理的人手里。”刚反驳完父亲我就感觉不妥,为了辩论而辩论只会使得谈话越来越偏离主题,于是我马上补充道,“三武一宗之所以取缔佛教,主要是打仗需要资金与兵源,当时的佛教极为兴盛,没收庙产并强迫僧人还俗当兵可以快速补给战场。而北魏太武帝和唐武宗的灭佛政策也参杂了因信奉道教的人唆使的因素,根本不同于共产党是出于无神论的那种思想上的对立。
再者说,这几个皇帝可都是壮年而亡,北魏的太武宗发动灭佛,结果被宦官所杀,参与灭佛的谋臣崔浩被灭九族;北周武帝宇文邕发起灭佛,其三十六岁就因身染恶疾,遍体糜烂而死。唐武宗在会昌五年发动灭佛,全国拆毁寺院,结果下一年唐武宗就驾崩了;你说的那个柴荣,他亲自拿斧头砍大悲寺观音菩萨像的胸口,最后自己死于胸部的疮口溃烂,第二年后周就被赵匡胤灭国了。这难道还不是报应吗?”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反正古代的事情到底怎么样是说不清了。我只知道现在是乱来了,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和尚,他向我讨香烟,说给他香烟也算是敬佛。你说说,好不好笑,你说共产党打击佛教难道有什么错吗?”
“您搞错了因果关系,正因为中共强制取缔宗教才使得佛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时中共强迫僧尼还俗,后来又安排特务假扮和尚進行捣乱。他们乱解释佛经,败坏佛教,搞的乌烟瘴气。
而且现在的和尚道士都是职业了,有的还当了什么人大代表,我上次看一个新闻,说哪里一个寺庙的方丈号召下面的和尚学习毛泽东思想,说什么毛泽东思想才是现代佛经!
其实释迦牟尼也预言了末法时期的佛教将会被败坏的事情。不过这和我们之前说的搞迷信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反过头来说,你刚才谈到的这种乱象在共产党官员里却是司空见惯的,什么包二奶、找小三都是小可,贪污腐败更为严重。”
“那都是小官在贪污,共产党整体还是好的。”父亲似乎不假思索地抛出这句话来。
“现在有种说法叫什么小官巨贪,好像反过来就能证明大官都是清正廉明似的。古话说‘上行下效’,又说‘正本清源’,源头污染了,整条河的上下游马上都不干净了。现在整个社会有谁不明白没钱不好办事的潜规则?那又是谁造成的这种现状?老百姓吗?况且,中共高官下马的新闻也不计其数,之前不是爆出有个江苏官员竟然有140多个情妇吗。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如何深究就能明白,您在其中不更是深有体会吗?”说完我看了看父亲。
“你说的这些现象都是我们国家发展中的问题,国家会在发展中逐步逐步变好的。”父亲似乎根本不想深究。
“我看未必,如果把国家比作一个人,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他的许多细胞都变得不好了,任由这些不好的细胞组成了躯干、手、大脑、眼睛,那么他可能成长为一个健康的人吗?他只能因身体癌变而快速死亡,即使神医在世恐怕也回天乏术。
就像我之前说的,中共宣扬的无神论导致了现在的国人唯金钱至上,自私自利,相互争斗,现在这个社会连做好人的空间都没有了,你不随波逐流的话,单位的同事都会对你另眼相看或遭到排挤。无数细胞共同组成了人体,而现在好的细胞却被不好的细胞挤占了生存空间,这样发展壮大的人如何逐步变好,真的难以想象。”
“你完全是纸上谈兵嘛,有哪个国家的领导人不想自己的国家变好的?”父亲加重了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为了避免和父亲发生争论,我缓和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我认为这是两码事,如果拿读书考试来举例子,没有学生不想得高分吧?可是得高分的学生会是那些天天旷课玩电脑、忙着谈恋爱、考试不复习的人吗?如果有这样的学生对老师说:老师,我也想考个好成绩。试问哪个老师不会笑话他是在妄想?这难道不是在缘木求鱼吗?
古代贤明的君王夙兴夜寐兢兢业业的治国还唯恐做出一些有害于百姓的事情。反过头来说,即使如魏忠贤、李林甫、秦桧等大奸大恶之人,我想他们的本意都不会是让自己的国家灭亡吧,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只是因为他们自身的利益暂时和国家的利益相互绑定而已。如果削弱大宋的力量不会损害秦桧的利益,或者他本人认为不会损害,那他会如何选择呢?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杀岳飞的原因。
这只能说明让大奸大恶者得到权力,一切都可能会成为他获得利益的代价,即便要让一个彪炳千秋的功臣去死,即便要出卖国土他们也在所不惜。为什么江泽民要秘密割让1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给俄罗斯?这都是相同的道理。”
“党中央的精神是对的,只是下面的人曲解了,共产党其实是在下一盘大棋。”
“古有大禹下车泣罪的故事,大禹把民间出现偷盗的事情怪罪到自己不修德政身上。反观中共,历来为所犯下的罪责找借口,找替罪羊。文革毁文化、土改杀人、破四旧、三反、五反、人民公社、大跃进哪个不是出自于党中央的决定。
如果看历史就会知道中共的领导人最擅长施行极权恐怖统治。毛的部下随他出生入死却鲜有善终,邓小平“杀二十万人换二十年稳定”,江氏“闷声发大财”,蛀空国库,镇压法轮功捞取政治资本。这些累累罪行如何说是下面的人曲解的呢?反而是不执行党中央精神则要被批斗、劳改、判刑、屠杀。您的一个同事不是因为牵扯六四学潮而丢了乌纱帽吗?”
“以前是以前,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共产党也在逐步变好。”
我发现,共产党给党员洗脑的说辞,父亲一个没落的全部抛了出来。在这么长时间的对话中,父亲一直抱着“共产党会变好”的想法完全无视事实真相,把这句话变着法的翻来覆去地说,这和许多中共党员和中国民众的心态何其相似。
“我看未必,改革开放那是中共被逼无奈的选择。其实这就说明了中共那套社会主义制度是天方夜谭,唯有学西方的经济模式才能继续活下去。可是,虽说中共改变了经济模式,这也不能说明中共正在逐步变好。就像电影里的那些黑社会成员,从一开始的打打杀杀,到后来也有的学着别人做生意,甚至有的最后西装革履宛如成功人士,可那套黑社会的思维模式并没有丝毫改变,一遇到危机他们还是要挥舞砍刀的。
再者说,六四屠杀和镇压法轮功可都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情,他们其中哪一个被平反了?实际上,共产党至成立那一天起就是邪恶的,巴黎公社完全是流氓造反,苏联的大清洗,柬埔寨的红色高棉屠杀了国内四分之一的人口,还有朝鲜极端封闭的独裁统治,它们都和中共一脉相承!”
“你太不爱国了!”父亲情绪激动地说。
我努力克制着心里的不平:“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说了,实际上,中共根本不能等同于中国,它只是一个政党。难道换一个政党来执政,中国就不是中国了吗,一直以来中共都在混淆爱国和爱党的区别。政府本就是应由民众来监督的,这是最好的防止政府权力膨胀而随意做出侵害民众权益的办法。
把对共产党的批评扣上不爱国的大帽子,不正是中共不愿变好的最直接证明吗?你看看现在的网络上,共产党只愿听好话,谁要是敢提六四、法轮功什么的,马上把你抓起来。”
“这能一样吗?这个天下是共产党的天下!”父亲握紧了方向盘,手上青筋暴起。
“笑话,共产党不是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吗?它的钱不是从老百姓手里来的吗?连你所谓的封建帝王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共产党的所作所为就不能说了吗?”我的语速加快,情绪也被父亲挑了起来。
“你这些到底哪里看来的?”父亲的辩护似乎走到了尽头,随即抛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愣了一会答道:“《九评共产党》。”
“你太反动了!”说着,父亲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汽车随之发出了非常短促的喇叭声。父亲脸上的愤怒难以遏制,连脸颊上的肉都抽动了起来。
“太可笑了,如果看本书都算反动的话,足以说明中共的统治有多么邪恶!”我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说完,我将头撇过一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第三章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见父亲如此的愤怒。一直以来,父亲忙于工作和应酬,对我疏于教导,只是在物质上最大程度的满足我的要求,所以到初二为止,我还从未体会到来自父亲的责罚。
初二的下半学期的一天,我在书架中无意发现了一本白色书皮包着的书,疑惑间我便随手翻阅了起来。当时也没有细想,为什么自己的书架上会有一本书被刻意包上了书皮。当我只看了几页便发现这书写的太好了,于是我便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似乎忘记了时间流逝。
“感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突然醒了过来。又像是找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被我找到了!”这是我看完书后在当天的日记中写下的一段话。那种莫可名状的情绪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似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因喜悦和兴奋而震动。自此,我将此书放在枕边以便每日睡前阅读。
不久,母亲整理我的床铺时发现了这本书,便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当时我正在熟睡,父亲冲進房间,不由分说地把我拖起来拳打脚踢,我由一开始的发懵,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害怕,那是我从出生起第一次受到来自父亲的毒打。
而这本书就是李洪志先生的著作——《转法轮》。书中倡导人们按照“真善忍”的原则生活和修炼以提高个人的身体素质和道德品质。从好人做起,一步一步放弃自身的不良嗜好和妄念执着,最终成为一个超越常人的觉悟者。道理浅白却又内涵极深,无论对于个人、家庭还是社会,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当时的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何父亲会因我只是看了一本书而如此暴怒,更无法理解为何中共会如此极端的迫害法轮功。可是在经受了那一顿不由分说的毒打之后,想要修炼法轮功的念头却在我心中坚定了起来。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语气平静地说道:“实际上,中共的党文化就在起这样的作用。它多用似是而非的言辞,强盗逻辑,善于偷换概念,实在不行就扣帽子、威胁直至屠杀来对付异见者,因为它的本质就是邪恶的,一切期待它变好的想法都是幻想。”
“没用的,你说的对又能怎么样,这个社会谁听你?小泥鳅能翻几个浪?”父亲一脸的无奈。
“我只是想让您明白真相,不要被共产党蒙蔽的太久了。”我说出了心声。
“你老爸还不知道共产党坏吗,不要鸡蛋碰石头,自己明白就好了。共产党作恶的时候我都尽量不参与。前几年xx区块要动迁,上面安排我主持迁坟,我才不去呢,我不知道挖人祖坟要遭到报应啊?现在只有修桥补路的事我才去干。我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上不去吗?(指升迁)共产党内部就是互相利用而已,你不能不听它的,我是因为资格老了,他们拿我没办法。”
我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父亲继续说到:“我和你说,我们村历来都有耕读的传统,村里也出过不少读书人,破四旧的时候,村里人把那些古建筑上的牛角都拆下来藏好,然后把房子里外都用泥巴糊了起来,看起来就像黄泥房子,这样才逃过一劫,懂了吗?你虽然读了很多书,能分清好坏,但是天下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一个人不平有什么用?不要自作聪明,比你聪明的人多的是,他们到哪里去了?你太爷爷你知道吗,他是我们村最大的地主,现在村里的那座被保护的古建筑和水库后面那一片山都是他的,你知道土改的时候他被共产党斗的多惨?”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父亲竟然一直都有明白的一面。
我说:“我不是要鸡蛋碰石头,也根本不想推翻中共,只是中共各类运动中,害死了几千万中国人,儒释道三教齐灭,迫害正信法轮功,老天必然要清算它的,你是党员,虽然没做坏事,也算它的一份子。入党时可是发誓要随时为党牺牲的啊,我说这些是希望您能退出中共,能平平安安的。”
“开玩笑,共产党哪有这么快倒?”
“苏联这么庞大,不是说倒也就倒了吗?它当时可比中共强大的多了,也没人发动战争打它们,为什么就这样解体了?说明那里的民众从内心厌恶共产主义的邪恶统治了。现在中国国内已掀起了一场浩浩荡荡的三退大潮,凡是入过党、团、队的人都要声明退出来,三退人数都已经上亿了。”父亲默然。
我继续说到:“贵州平塘县发现一块石头上有‘中国共产党亡’六个大字,国内的专家去考察认定这些字竟然都是天然形成的,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而且是2亿年前就形成的,你用手机搜索一下就可以看到。古代讲天象天象的,这不就是天象吗?为什么这些高官要把子女移民到海外,不都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共产党已经成什么样了吗?“
我说完,看到父亲突然泄了气一般靠到了椅背上,手也从方向盘的两侧滑到了底部,似乎只一点力气这么搭着,随后他缓缓地挤出了两个字:“也是。”
这时,车上一阵沉默,面对父亲态度的转变,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父亲突然用力握住了方向盘,开口道,“我们去香港,那些人也让我们退党,那个海报很大,写着什么天灭中共。我去问他们是义工还是收钱的,他们说给钱的,不给钱谁来。美国人给他们发工资的。”
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这明显是一个谎言:“我猜测您大概是听信了被蒙蔽的导游的说辞,而并非是真正去询问过那些义工。第一,您的偏见很重,这就导致你根本不愿上前了解真相。其次,处于您自身的位置,你感性上一直在维护中共。那次你们单位组织这么多人去香港,去之前就一定交代你们不要接触法轮功真相点了吧。再次,法轮功讲真善忍,是真正修心向善的功法,怎么可能会收钱?!”
“那躲起来修不就完了,犯不着搞政治啊?”父亲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解。
“如果一个人污蔑你杀人,你是承认呢,还是否认呢?躲起来这个污名就能自己洗掉吗?为自己辩护讲清事实真相怎么就成了搞政治?一个本就与世无争的修炼团体,唯一求的就是一个安定的修炼环境,为什么全世界就是中共要实施迫害?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明明都是中国人,为什么香港台湾允许修炼法轮功,而唯独中共不行?没有别的,就是因为中共是真正的邪恶政权。
你知道中共活摘法轮功学员器官用来搞器官移植赚钱吗,这是何等的邪恶啊?一边搞屠杀,一边还让人闭嘴。元凶江泽民早就因为迫害法轮功被起诉到外国了!”
“你就这么维护法轮功吗?你才看了几天的书就迷的这么深了!”父亲语气又强硬了起来。
其实,自从年少时被父亲毒打之后,他便有意回避这个问题。而对于我的变化,父亲却一直看在眼里,一方面,我因为按照《转法轮》里所提倡的“真善忍”的标准要求自己,不知不觉中学习成绩提高了,也主动戒掉了那时为之疯狂的电脑游戏,就连和母亲顶嘴吵架的习惯也渐渐的改掉了。可思想上,我却离父亲的要求越来越远,不但在班主任的责骂下坚持拒绝入团,还退出了中共的少先队组织。
“这不正说明法轮功讲的是真理吗,人可以为了钱财和名利不顾一切,而我只是想按照真善忍做一个好人,这难道还有错吗?”
“真善忍没错,法轮功也没错,但你现在说,在共产党的天下说,就是错的!”
“这又是什么歪理?!”
“你还记得上次和县长一起吃饭吗?”父亲突然岔开话题,“他真的很欣赏你,你们聊历史聊的那么投机,整个饭桌上这么多大领导都在听你们讲传统文化,他们可都是各个部门的一把手啊,他们都听得入神,你不知道你那天多给我长脸,后来县长私下和我说想让你去大院(指县政府)上班,要培养你做他的秘书,可,可你这么口无遮拦我怎么敢啊,这几天他又发短信过来说这个事情,你说你让我怎么回?哎!”
原来如此,这下我算明白为什么父亲最近经常到我房间外面转一下然后又叹息一声就走的原因了。
“实际上,我那天和他谈的东西,都是我从法轮大法中得来的智慧,他其实不是欣赏我,而是佩服大法。”
“你呀!你……为什么法轮功的人都这么认死理?不要走你阿姨的老路啊!”父亲不停地摇头。
“阿姨怎么了?”父亲这一句话打开了我藏于内心深处的记忆。
阿姨也是一个法轮大法的修炼者,她勤奋、善良,是我们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也是一位初中老师。
当时我才读小学六年级,为了上学方便就住在外婆家,那时,经常能看到警察上门找阿姨。记忆中,警察抢走了阿姨的书,那些用白色书皮包着的书,她在门口伤心的哭泣,而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外婆外公低三下四地对着那些警察们陪笑。
后来在一次家族聚餐中,她为了澄清电视上对法轮功的造谣污蔑,和我父亲发生了争论,后来全家轮番上阵,想让阿姨放弃法轮功,而一向柔弱的阿姨却没有一丝退让。
最后一次见阿姨时,她对我说了这样一番话。
“你一定要记住法轮大法好,真善忍好。”
“哦,我知道了,阿姨,你背着这个包要去哪里啊?”
“去说句公道话。”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明白了阿姨说的这两句话的分量。
父亲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则看见一丝落寞驻留在了他的侧脸上。这之后,我们俩谁都没有再开过口。
村口的大樟树下好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看到我们的车停住了,他们呼啦一下子全都跑了过来,说笑了几句,又一溜烟跑开了。这时在树下闲谈的村民看到父亲下车,都围过来和父亲打招呼。父亲分完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后备箱的东西拿一下。”
“哦,好。”
父亲走的并不快,我拎着几盒保健品不紧不慢地跟着,脚步踩在积攒了好些天的落叶上,发出了翠耳的沙沙声。
“你把这些东西和你爷爷说说吧,你爷爷可是老党员叻。”父亲突然转过来意味深长地朝我笑了笑。
我看着父亲愣了一会,继而笑着说道:“当然,我准备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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