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29日星期四

酌古鉴今:宰相自觉是微尘(数文)

文:陈必谦 来源:

一、自觉是微尘

辞去相位,退居钟山,常常一个人独游山寺。有一日,忽见一人,有许多士卒前呼后拥,他按膝据床而坐,骄气满脸,谩骂左右,周围人都吓得不敢近前。

王安石问寺僧:“这是什么人?”回答:“他是押纲的张殿侍(朝中的一个小官)。

于是,王安石要来一枝笔,在门上题诗道:
口衔天宪手持钧,
已是龙墀第一人。
回首三千大千界,
此身犹是一微尘。

这首诗的意思是:
我身为宰相,
口头下命令,众人都得听,
手中握着千钧重权柄。
已经是除了皇上,便是我一人!
但我感到在三千大千世界中,仅仅是一粒微尘。
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官,敢在庙里如此傲气凌人!

(出自彭乘《墨客挥犀》)

二、原诗与续诗

宋代大诗人,在荆州时,邻居有一少女,闲静妍美,很有风度,黄庭坚深为叹惜。此女生在蓬门小户,不久,便嫁给了同里的一个很庸俗贫下之人。黄庭坚为此,赋《水仙花》诗云:

淤泥解作白莲藕,
粪壤能开黄玉花。
可惜国色天不管,
随缘流落小民家。  (后来,有读者在诗后,续写了两句:)
前世因缘由命定,
他人何必枉嗟讶?

(出自宋代彭乘《墨客挥犀》)

三、择婿与问妻

宋代有一个风俗,达官贵人喜欢从刚考中的进士中间择婿。择婿时,也不用通过别人介绍,派人把他前呼后拥地拉来,就是了。这样的女婿.被人称为“脔婿”。

有一次,有个新考中的进士,年轻漂亮,被一个达官贵人看中了。派十几个仆人,将他拥到达官贵人的府中。

年轻的进士,也高兴地跟他们走。到了府中,观看的人形成人墙。不一会,达官贵人出来了,说:“我只有一个,模样不丑,愿许配于你,行吗?”

年轻的进士,鞠了个躬,感谢道:“我一个出身贫寒的人,能够与高门成亲,深感荣幸。请让我回家,问我妻子意见如何?”

大家哈哈大笑,一轰而散。

(出自《墨客挥犀》)

四、字劣偏喜写,大家都叫苦

锺弱翁是个权贵人物,每到一地,总喜欢批评那里亭台楼阁匾额上的字画,把旧的牌匾额去掉,自己重新构思,重新书写,让工匠雕刻,然后挂上。他写得并不好,大家都叫苦。

有一次,他经过庐陵一个山寺,高阁壮丽。锺弱翁跟部属,站在那里,看到匾上写的是“定慧之阁”。旁边题写的姓名,已经看不清了。锺弱翁肆意批评说:这字写得不好!让僧人搭梯子把它取下来。擦干净一看,写的人是“鲁国公颜真卿书”。原来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手迹。这可傻了眼!锺弱翁便对周围的人说:“像这样的字画,怎么不刻石?”马上命令刻石。大家都把这件事当作笑话。

(出自《墨客挥犀》)

五、家法严谨,西平王训女儿

崔枢的夫人,是太尉西平王的女儿。西平王过生日,举行盛大宴会,有个小婢女,对崔夫人(平王的女儿)耳语很久,崔夫人点点头就走了。过了一会,崔夫人又回来了。

西平王问:“什么事?”崔夫人说:“婆婆昨夜身体有些不舒适,我已派人去看看。”西平王扔掉筷子,很生气地说:“我不幸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真奇怪,你当人家的媳妇,婆婆有病,不侍候汤药,而为父亲我在这里过生日。我有你这样的女儿,还过什么生日?”

马上叫女儿乘檐子(一种无屏障的轿子)回去,接着自己也到崔家问候,还道歉说:“我对女儿教导得不好。”亲戚听说了,无不惭愧。

勋臣之家,数西平王家,有家法。

(《墨客挥犀》)

六、罗可大儒,气度宽宏

罗可是沙阳的大儒,气度宽宏,文词富丽。曾经考进士,没有考上,便慨然不再有进取意,以善待他人为快乐,乡人都把他当老师那样尊重。

有人偷他菜园中的蔬菜,正好被罗可看见了。罗可便蹑手蹑脚地藏在草丛里躲避,那人走后,罗可才站起来。

还有人偷他的鸡杀了,罗可就带了一壶酒,去跟他同饮。那个人惭愧地认罪,罗可拉着他的手说:“我和你是同乡,不能炖鸡来招待你,我实在惭愧。”

又设宴席,把偷鸡人的妻子、孩子招呼来,一同围着桌子坐,喝醉了酒,才回家。此事他始终没有对别人说。

因此,人们都互相告诫,不要偷他家的东西。他年六十七岁去世,所作的诗赋,多传播人口。曾经作一百韵的咏雪诗,其中“斜侵潘岳鬓,横上马良眉”,实在是佳句。

(《墨客挥犀》)

七、的避讳

包拯到开封府当府尹,一群官吏,都到包拯面前,问包拯的避讳。包拯说:“我没有什么避讳。”那群官吏说:“祖先的名字,我们应当避讳。”

包拯瞪起眼睛说:“我实在没有什么避讳,要说,我只避讳官吏有贪赃的!”那群官吏,心怀恐惧地退走了。

包拯当开封府尹十多年,百姓、官吏都称赞他的神明。

(出自宋代彭乘《墨客挥犀》)

八、关于《新唐书》署名问题

欧阳修编写《新唐书》,最后到书局,专修“纪”“志”。“列传”是尚书宋祁修的。朝廷以为一本书出于两人之手,体例不能统一,便命欧阳修仔细审阅列传,删改为统一的体例。

欧阳修虽然接受了命令,回家后却感叹道:“宋公是我的先辈,再说人们的见解多不同,怎么都能跟自己想的一样?”于是一点也没有改动。等到《新唐书》修完了奏献皇上,按照修史的旧例,只列书局中官高的一人姓名,欧阳修的官最高,应当署名。欧阳修说:“宋公对列传也下了很深的功夫,写了很长时间,怎么能埋没他的名字,而夺取他的功劳呢?”于是“志”“纪”写欧阳修的姓名,“列传”写宋祁的姓名。这样的体例前所未有,自欧阳修开始。宋祁听说后高兴地说:“自古文人不相让,而好欺凌、埋没对方。欧阳修如此署名,这样的事,前所未闻啊!”

(出自宋代张邦基《墨庄漫录》)

九、苏轼取消万花会,避免再造孽

宋代,西京洛阳的牡丹花,天下闻名。每当牡丹花盛开时,太守都要举行万花会,举行宴会的地方,用花当屏障。梁栋柱拱之处,都用竹筒装水,插上花,用钉挂在上面,抬眼望去都是花。

扬州产芍药,其中美丽的不比牡丹花中的姚黄、魏紫两个品种差。蔡京知扬州时,也模仿洛阳举行万花会,以后年年都沿习举行。人们都认为奢侈浪费,这是一件坏事。

元佑七年,苏轼知扬州,正赶上花开时节,官吏们说举行万花会是旧例,要照例举行。苏轼决定不举行!百姓们都非常高兴。苏轼写信给王定国说:“万花会,查旧案,用花千万朵,官吏们趁机做坏事,乃是扬州一大害,现在不举行了。虽然杀风景,但也避免了一些人为的造孽。”

(出自宋代张邦基《墨庄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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